《因你尘埃尤恸》 第18章 我不是一个人 免费试读
不必为了部分的生活而哭泣，因为全部的人生都让你潸然泪下。
……
左媛和罗亚夫进去之后，就只剩下我跟左修烨和保姆李妈三人在那宅子生活。
他的病痛越来越严重，推掉了很多工作，人也憔悴不少。
那天，他开车带我去到我父母的墓碑前。
我不明白他的用意，却感激他还记得。
“萧雅，我的情况不用过多赘述。”他点起一支烟咬在嘴里，吸燃了，放在我爸的碑前，“命还有多长无人保证，你还年轻，不到二十五岁。”
他双腿笔直，裤子的剪裁衬出他腿线的完美。
我知道他言下之意，但也耐心听他说完。
“但年我父母的事，是钟家所为，这是我亏欠你的地方。”他一个字一个字，清晰无比。
而我双腿在打颤，毕竟我没有勇气面对把心里所有的郁结都放在阳光下的勇气。
已经被尘封过了，便不想再有任何回想。
毕竟是痛处，毕竟是伤疤。
不碰会痒，碰到会痛。
他伸手把我拉进他怀里，有我熟悉的气息。
“我小半辈子无大过错，唯一愧对的是你。”他音色有些凉。
现在已是秋天，凉意四起。
“今天带你来，是想在你父母面前，求得你原谅。”
晃眼，时过境迁。
这么多年，发生了太多令人记忆深刻的事。
我抬头看着他，抿嘴吐字：“从来都是爱你的，左修烨……尽管你伤透了我。”
风很小，吹着我头发。
他帮我把头发拨到耳后，手指动作温柔：“那以后，也不要怪我，可以吗？”
我见过他如此温和的时候，便是他之前在钟露露面前。
没想到，以前的奢望，现在成了真。
把手放到他手心，指腹一点点摩着他的手掌纹。
这些，都是命运的脉络。
“你还能怎么伤我？”我指了指墓碑，“我父母面前，左老板还要欺负我不成？”
虽然话语轻巧，我却在心中一下下为自己担心。
担心被他抛弃。
事实证明，人的预感是很强烈的。
果然，他用下巴抵着我的头，低声道：“你走吧，别跟着我。”
我在一瞬间推开他，然后给了他一巴掌。
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，他现在要我放弃。
“左修烨，你听好了，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在等，熬了这么多年，受了这么多委屈，你现在要是敢不要我，我就杀了你！”我抬起下巴冷笑，“要我离开你，永远只能是一个原因，你不爱我了。”
他原本平静又干净的眼睛起了波澜。
我上前半步，抬手摸到他脸上，刚才被我打的位置。
“这巴掌，我们从此两清。”我冲他一笑，“当着我爸妈的面，我告诉你，你未婚我未嫁，彼此相爱，为什么不能在一起？别跟我扯你身体原因，我愿意。”
不想再退缩，因为前半生我已经受尽苦楚。
后面的日子，只想跟他在一起。
人可以原谅所有，但最要紧的，是懂得原谅自己。
他嘴唇微启，想说什么，却被我一个吻堵住。
不想听，再也不想听令我不舒服的言辞。
……
不领证是左修烨的想法。
我明白，不是他不想负责，而是他不想让我后半生孤寂。
但我自有我的执着。
白天，我吩咐李妈做的最滋补的汤。
还有中药，是我亲自挑选，买回家，也是亲自熬好。
我希望他身体好一些，希望我们能再有个孩子。
可他怎么会不懂我的心思，宁愿睡书房，也不碰我。
冷淡至极。
……
那晚，难得他下班早，我端了药让他喝完，他便洗澡要睡。
这次他没借口去书房，而是在卧室的阳台抽烟。
“工作不顺？”我上前给他披上外套。
深秋，阳台上总有令人发颤的寒。
他握住我的手，什么也没回答。
“喝杯酒，好吗？”我征求他的意见。
红酒对他并无坏处。
他深深地看着我，终于还是在我的恳求下，点了头。
两人在阳台上你来我往，大半瓶红酒缓缓下了胃。
要紧的是，我趁着酒意，大胆地勾住他脖子，把刚才给他披上的外套取下扔在地上。
然后，吻住了他。
“我不想追思以后，只想现在有你，要你……”
他的耳后因为沾了酒而发红，我索性凑上前攻克他的耳垂。
即便时隔很久，但我还算了解他的身体。
很快他反客为主，嘴里说着醉话：“真是……拿你没办法……”
微喘的气息我听在耳里，越发渴望。
拿他没办法才是真的。
风起云涌一整夜，第二天中午才睁眼。
忽然看到他耳际有了几根白发。
心里的某样东西轰然倒塌。
他怎么会老……
人都会老，可总觉得不应该是他。
他难道不是特别的，难道不是脱俗的人么？
想帮他拔掉，却不敢惊动。
心里的情绪难以表达。
就这样抱着他，直到他睡醒睁眼。
带着睡音朝我一笑：“老婆，早。”
这一瞬间，我好害怕他比我先走。
“早。”我知道自己是在忍着哭，可我不想知道我表情有多难看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察觉到我不对，“睡得不好？还是睡得不饱？”
我太阳穴一抽，忽然抬腿放在他身上：“嗯，没饱！”
他低咒一声，咬住我的脖子。
手已经往下，可生生停住了。
“老婆，抽空去买盒……”
虽然他没说透，但我还是知道他的意思，他不愿让我怀孕。
“不想。”我佯装生气，“就算买，那能不能这次就算了，我下午就去买，现在先……”
“先怎样？”他表情低笑，“先去洗澡，晚上再来，不然我真得赔上命满足你了，乖！”
即便他的语气和措辞都很正当，但我知道，他是不想有意外发生，不想让我有了孩子。
可是我偏不，勾着他脖子就凑过去。
“我来就好。”
“胡闹！”左修烨推开我就下床，接着进了浴室。
我坐在床上发呆，目之所及，空空如也。
下午的时候，我当真去买了他要的东西，不过事先在上面扎了小孔。
晚上找他喝酒，临阵之时，他并没有发觉有异常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三个月的时候，每个月那几天，我都会失望，只因为如期而来的东西。
可我不甘心，除了照顾好左修烨的身体之外，我也开始调理我自己。
直到那天，我发现左修烨耳边的白发又多了几个根，心一直坠，一直坠，埋怨自己一点也不争气。
心里难受，又找李妈，请她以过来人的身份，给我一些建议。
之后我瞒着左修烨偷偷吃了很多催孕的东西，天天跑洗手间哇哇地吐。
李妈见我难受，不由叹气，说我年纪轻，遭这种罪。
遭罪？
我更大的罪都遭受过了，这点小事怕什么……
在左修烨面前，我永远风韵万种，跟他侠骨柔情。
在过去，也有过很多故事。
在那个十八岁的夜晚，有人的命运发生改变。
最近，我似乎便是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。
永远，忠诚自己最渴望的想要。
要坚信自己想要的，终究会得到，哪怕它遥远，但永远值得追寻。
我想，当我看到几支验孕棒都显示同一结果的时候，我兴奋到发疯了。
喜极而泣。
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他，也想再瞒住他。
因为我拿不准，他是否会因此而开心。
那之后，我便没再缠着他要。
两个月身孕的时候，我让李妈陪我去产检，我遇到了许久不见得故人。
钟露露。
现在已经是夏季末尾，气温仍然炎热。
她穿着紫色裙子，却没有掩盖住隆起的孕肚。
两三年没见，她比之前要苍老不少，皮肤也松弛下去。
“你，很幸福？”她慢慢走上来挡住我的路。
是，在心底有印象的人，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不出来。
我对她心有余悸，她却眉中是坦然。
“怕我么？就这么不敢看我？”
李妈拉紧我的胳膊，却被我一个笑制止了动作。
“没有，我无疑跟你再有矛盾，以前那些事已经翻山越岭，过去了。”
钟露露把头发拨到耳后，低头，又再抬起来。
她虽皮肉老去，但眼神未变。
“当初我给左修烨下药，是想要他，没想到你阴差阳错走错了房间，呵……”她嗤笑起来，眼角却开始泛光，“这就是，缘分吧！你们注定在一起！”
“但你始终做过左太太。”我也坦然，“既然过去了，但愿大家都好吧！往后的日子，永别了！”
“等等！”她叹息，“其实……那个孩子，跟修烨无关，我压根没怀孕，他以为他碰过我，其实没有，你……在不在意没关系，我说给你听了，心里舒坦！”
我只觉得这医院闷得慌，也有些晕眩。
她和左修烨那个孩子……
压根就不存在。
但，已经没有计较的必要。
“你现在幸福就好。”我指的，是她的孕肚。
她一愣，笑得更深了，手放在肚子上，走出了医院大门。
我转头过去，看到她上了一辆车，是一辆车，有人替她拉开车门，请她进去。
永别吧，再也不要见！
……
孕检的结果是……
胎位不正，胎心不稳。
因为，我曾经做过流产。
心慌意乱，生怕他不能来到这世上。
所以回去之后，我各种小心翼翼，每天逼迫自己吃很多必须吃的东西，为了孩子。
依然不打算告诉左修烨我怀孕的事，毕竟，检查结果并不好，而我也是偷偷怀孕。
好在我人很瘦，孕肚也不显，回家一个星期之后，也是三个月的日子，左修烨的助理突然打电话来，说左修烨晕倒住院了。
这次，很严重。
我手里的电话直接掉在地上，屏幕碎了。
李妈跟我赶到医院的时候，医生护士全都来劝我冷静，让我签字。
说是要给左修烨动手术。
之前他一直拖，不愿意。
因为跟大脑有关的手术风险极大。
他不是怕死，而是怕不能陪我。
冷静……
我朝他们吼，我要怎么冷静？
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，我要怎么冷静？
几个小时候，医生出来告诉我，左修烨暂时保住了命，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。
可是，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。
我坐在病床旁，拉起他的手，放在我肚子上。
左修烨，你不醒过来怎么办？
你，不想见见他么？
我把他的手抓着，在我肚子上一点点滑动，就像他在抚摸。
低头看着并不凸出的小腹，低低呢喃……
乖宝宝，这是爸爸的手！
这一刻，万分孤独。
我不是一个人，但我孤独。
因为，深爱的人无法知晓我心中事。
他不知道我有多恐惧孩子不能来到这世上，他也不知晓我有多想要他醒来。
